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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茶盏放到头上。”
“花开院、你、你要干什麽……”
怒吼声戛然而止,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接踵而至。花开院神色狠戾地看向村民,村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又看向站在门背头顶着茶盏的飞鸟,霎时间脸色煞白,在一片混乱中拼凑出一点联系:这平日里谈吐文雅的书呆子是不是準备要做天地难容的恶事。
“这天天好事不做,净给我惹出坏事的孽障……!死不足惜!”
“别——”
村民的步子踉跄了,面色惨白,似乎没想到花开院要这麽惩罚他的孩子,不是说虎毒不食子麽?怎会像现在这样準备闹出个人命?真要是闹出人命,他作为在场人之一也脱不了干系——
他只听到一阵划破空气的风声咆哮而过,紧接着,第二阵,第三阵,速度之快甚至来不及回避,只能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
飞鸟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他不敢看,双腿发软,颤着腿转身欲跑,可飞鸟堵住了门,他又能往哪去?
忽然,瓷器碎裂的声音落入耳中。村民闭上眼,心也跳得极快,等了三四秒仍然没听到倒地的声音。睁开眼,飞鸟几近毫发无损,两道箭矢稳当地扎在木门上,连带着钉紧少年的衣物,让少年一时无法动弹。再仔细看,有一道箭矢堪堪擦过飞鸟的脖颈,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此时正在汩汩流着血。
“拿着。镇上豪绅送的檀木,抵你那头牛绰绰有余。”
身后响起一段声音,村民看着那两段弯曲的长木从侧边递来,切口整齐得让人心惊。作恶的弓就这样被斩断了,他哆嗦地接过,直到飞鸟开门时仍用余光盯着飞鸟看,似乎要在少年同样苍白而大口的喘着粗气的神态下倔强地掘到劫后余生的快意。花开院迅速下了逐客令,闭上纸隔扇禁止这顽劣的少年踏入和室一步,垂首给并不存在的人斟上一壶酒,独自消解滚滚而来的失望,思绪如火般灼烧庭院。
酒醉后到底发生了什麽,他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直到宿醉后醒来,春夜的湿冷随着掀开的被褥灌入单衣里,他冷得清醒了几分,发现这里是飞鸟的居室,而飞鸟不知所蹤。
颈侧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疼痛开始在身体里狂涌而出,先是腰侧,然后是后背,接着下来心髒,大脑和肌肉,最后捣毁了他坚不可摧的□□。
“飞鸟,死哪去了?立马给我出来。”
无人应答。
他走遍室内各个角落,然后等了一天一夜,飞鸟并未回来。接着是两天,三天……最后终于明白,他豢养的鸟雀终于离他而去了。
然后,十年过去了。
花开院沉顿了好些时日,今日也摆弄着半满的酒盏,想如十年前一样故技重施,皮肤却忽然激起。
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拥挤,在灯光如豆的和室内相当突兀,他听见几分衣袂摩擦的声音轻微作响,然后这股拥挤由远及近,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停住。花开院背对着他,维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腰背挺得笔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飞鸟跪坐下来,从身后搂住了他。然后伸出一只手 摘下男人手里的酒盏,轻轻地咬了一口他的下颌,抚摸他的脸颊,鼻唇,长时间游移在前颈上。
星月无言,月影婆娑,万籁俱寂。
“我看见她啦。她病得很重,难以转侧。没有炭火,躺在破草席上抖个不停。”飞鸟把话说得很慢,低沉的语调像在吟唱哄睡婴孩的摇篮曲,“说话说着说着还会急眼闹人,歇斯底里的时常常碰倒周围所有能接触到的东西。我唱了一遍笼目鸟,她便像得了救命方药一样安静下来了。”
“我与她相对而卧,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拒绝了,将我拥入怀中,说。再唱一遍笼目鸟吧。我唱笼目鸟,翻来覆去地唱,直到她没了声音。我看见了她眼角的泪水,最后和她道了别。我说,那麽晚安了,我的母亲。”
屋子里的温度突然变低,男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皮肤上的抚触锋利、像刀子一样划过皮肤,变得疼痛起来。他分明感受到飞鸟也在发抖,温热的胸膛坚定地贴在后背上,散发着无助又强烈的孤独,对情感和陪伴的需索,所有的所有全然糅合在一起,成为一种悖德的欲望。
“只是,我不能明白的是,她到底在坚持什麽啊,大人。明明可以离开……”
“……游女的眼泪,只是虚僞的鲜花。不过是挽留客人留夜的手段罢了,何必深究下去呢。”
飞鸟静了一秒,有些于心不忍道:“才不是,才不是这样的。为何……为何你们一直都要如此推开我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