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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叩、叩、叩。
“林律,文件打印好了。”
声音隔着一道玻璃门传来,闷闷的,林律示意温倦迟稍等,沖着门外说:“进来吧”。
进来吧,谁呢,会是他吗。
一句模糊的话语落进温倦迟耳朵里却陡然清晰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确认真假,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原本因为疲累微弓的脊背僵直了,半敛的眸倏地擡起,深不见底的寒潭刮过一阵狂风。
空气仿佛凝滞了,长期失眠折磨的神经紧绷起来,全部放在了身后那扇门上,林律问他怎麽了,但都隔着一层。
他听见门被推开,掀起的气流吹过百叶窗,带起轻微声响……
在他身后,南肆手握着门把,视野里出现一片黑色时,他不甚明显地愣了下,眼前浮现过曾经几何的画面。
这就是客户吗?
南肆脑海里飘过这麽一句话,心里回原来是客户啊,然后笑了下自己的异想天开。来律所的客户多少都有些紧张,或者不希望受到太多关注,南肆偏开目光,朝林律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文件放在桌上,转身走时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这位客户。
轻飘飘的一眼,谁都没想到会有千钧重。
不到一秒的时间被残缺的四年无限拉长,两人眼里映着对方如今的模样,即便一个人戴着口罩,另一个逆着光,偏长的发遮住半边眉眼,但只是听声音就认出来的人,眼睛又怎麽会错过呢。
模样刻在眼底,南肆唇紧抿着,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推门出去。只是门刚合上,尖锐的疼痛便趁此空当重新席卷而来,他脸色“唰”一下变得比昨日在医院的时候还惨白。
强忍着没去捂,南肆挪到工位上,伸出去拿杯子和药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他心里很乱,想笑又想哭,压了四年的情绪争着从刚被撕开的口子里挤出来,疼痛又扯着他的神经,让呼气吸气都变得艰难。他恍惚觉得自己被撕裂开来,一半受着生理上的疼,一半泡在情绪的海里沉溺,说不上来是什麽感受,只感觉好像要晕倒了。
南肆闭了闭眼,企图让大脑清醒一些,先去喝了药,其他的事等会再说。
等会再说。
南肆告诉自己,手里捏紧杯子,避免等会一个不小心摔了。他拖着步子横穿过道,天旋地转的余光里似乎出现了一抹黑。但他没管,径直往茶水室走,到热水机前把杯子放下,有些艰难地擡手摁住开关,水汨汨流下,热气熏过他微眯的眼睛。
接了水,松手,捏住杯子。南肆拿过旁边的药扣出三粒,费了些力擡手準备扔进嘴里,却被人忽地抓住了手腕。
温倦迟站在一边,喉咙发紧,声音艰涩道:“烫。”
南肆推门出去的时候,温倦迟告诉自己只一眼便好。他把人弄丢了四年,现在还没真正开始找,老天却让他在这里遇见了对方。大概一生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应该看一眼就满足的。
是吗?是吗……
温倦迟不知道,但在他思考清楚之前,人已经从办公室追了出来。而看见对方摇摇欲坠的那一刻,他什麽都想不了了。
眸底经年不化的寒冰一朝崩塌,余下一片灰白的荒芜,但荒芜之中又掬着捧温水。
温倦迟望着南肆侧脸,他额头上布着虚汗,温倦迟另只手擡起又放下的时候,南肆恰巧偏过头来。
他没说话,唇色苍白得像结了霜,咬住的地方却是血红的。深深地看了温倦迟一眼后,他把杯子递了过去。
温倦迟愣住,但没耽误动作,他接了冷水,试了试水温后习惯性往南肆唇边递,直到抵上那苍白的唇,他才倏地反应过来。到是南肆没多大反应,看着温倦迟的眸子眨了眨,擡手抵着他手腕推开一点,微微仰头把药吃了。
温倦迟手还举着,眼睑却半垂下去。后知后觉地开始想——见了面,然后呢?
这边略微恍神,南肆到专心吃药。趁着苦味还没来得及散开,他倾身往杯沿边凑,挨到后垂着的手扯了扯温倦迟的衣摆,“嗯嗯”催促了一声。
温倦迟回过神,捏着杯子的手微扬,另只手挨到南肆的下颌边,以免水漏到衣服上。只是他忘了习惯有多麽可怕,水不可避免从唇角溢出的时候,温倦迟拇指轻抚,拭去了那点水渍。
于是两个人都呆住了。
南肆眼睛微微睁大,略微空白的表情显出些无辜来。他喉咙一滚,“咕噜”一声,把药给咽了下去。
温倦迟眸光一颤,收回手把杯子放在桌上,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让他偏了偏视线,这一偏,扫到了桌上放的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