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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俞忱推搡着月知去向秦悬道歉,月知瘪着嘴,腮帮子鼓成河豚样,劝了好久才将人劝去。
秦悬绷着脸色,虽看不出喜怒,但俞忱注意到他用餐时菜都多吃了几口,不露声色的在窃笑。
不多时苦命的属下结束了他的监管生涯,搬了四五十箱东西去到序忱阁。
俞忱回屋一瞧,发现宗无倦去年送他的衣物皆不翼而飞,碰巧瞧见属下在汗流浃背地走进走出,便上前问道,谁知那属下累得面也红心也跳。
气喘吁吁答:“青少宫主先前的衣物尽数烧了。”
“烧了?为何要烧?“
“尊上的吩咐,我等也不好肆意揣量。”属下捧着箱子忙道。
又擡了擡手中有些沉重的箱子说:“这些是尊上为少宫主新择的衣物,衣锦褧华、绫罗绸缎、色彩丰富,各式各样里定有少宫主喜欢的款。”
问问问,问什麽问!
谁知道他魔尊又发什麽疯,十几年不给你买新衣服,一买买十几年的,之前的妖王送的那些又不是穿不上了,非得烧!烧就算了,非得让他去烧!
你一道魔气就能解决的事,费得着让他们大动干戈吗?看着箱子一台一台的搬进来,气势很庞大吗?还要把魔都各大衣坊都去个遍,是嫌路途太近他们干苦活的太轻松了吗?
属下低头侧身就走,额间愁云密布,大汗淋漓,怨气撞铃。
俞忱在原地顿了顿,真看见不远处的天边,升起燎燎细烟,他张嘴缓神,讶异片刻便挪着步子去秦悬的书阁。
今日他不研墨,便在弄琴。
魔尊很有閑情雅致,吟诗作画样样在行,就连功法都主修音律。
他去的时候,秦悬正在拨赤翎琴,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奏乐时的情绪也备显轻盈,指尖落在琴弦上,清曲周转而动听。
父亲依旧一席玄衣坐在阁间,带着浓墨阴沉,也携有血红夺目,像晾干的酒,疏远又偏执。
他的曲子却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带点悠扬,掺杂着释怀的心蓄,淡雅的安宁,甚至像雾里看花,琢磨不透。
却令人着迷。
若说音乐是直击心灵的故事,俞忱想,秦悬会是一个名扬天下的说书人。
“进来。”秦悬觉察到他。
俞忱走进作揖:“父亲。”
“何事?”秦悬的语调依旧平静若稳,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落脚在俞忱身上的衣服,眉色稍沉,嘴角撇了撇。
漏网之鱼。
俞忱自然窥探不到他的心声,原地思量片刻,还是将心中疑虑款款吐露:“父亲,门外的霾烟是……?”
秦悬挑眉:“死物。”
俞忱哑口无言,衣服确实是死物,可那些衣服是宗无倦送的,就不单单是物品那麽简单了,于是又说:“父亲新送的衣物青忱很喜欢,多谢父亲投爱。只是原先那些其实可以不用烧的……”
说到后面俞忱声音都低了下去,可秦悬还是听见:“烧便烧了,你还想把灰挑出来不成?”
俞忱连忙摇头:“只是怪可惜。”
秦悬嗤哼:“有何可惜?不过是区区妖族劣质品,我魔族随手一制,便是比他实用美观数千倍的轻衣缓带。”
俞忱顿默一二,沉着声说:“青忱悭吝,父亲或许不能理解这种心态,但在往日与布匹糙麻为伴的衣褥中,只要是穿得暖的料子,便值得珍惜呵待。”
秦悬眉头稍紧,声调略提:“你是想怪罪本尊往日寒苛于你?”
俞忱敢紧下跪道歉:“青忱怎会这般慨念父亲,实属大不敬!况且青忱真的很感激您,父亲待我很好,青忱很……敬重您。”
敬重比心仪要容易取信于秦悬,他听后,只觉胸膛钻过一团热气,酥麻酥麻的,剎那便将耳根子磨软。
秦悬看他跪在那,姿势诚服,语气不似掺假,再想到昨夜里他与“月知”的对谈,心情大好,眉峰傲娇似的挤了挤,又说:“少在本尊面前阿谀,起来弹琴。”
俞忱匍匐稍滞:“弹琴?”
“不愿?那方才你在门口失了神的听是嫌本尊弹奏嘲哳?”
俞忱耸了耸眉:“自然愿意,只是没想到父亲愿意教青忱抚琴。”
秦悬吁哼,右手轻擡,便将俞忱身上那套衣物用魔气置走,换成深衣束腰。
俞忱站直端量了番自己的着装,居然也变成一身玄衣,而自己原先那套被丢弃,当作废品一般躺在书阁最髒污的角落。
他嘴角抽搐,不等开口,听秦悬冷声:“坐过来。”
俞忱垂眸应下,走到秦悬身侧居然真的看见在他的座位旁边,还摆着一张木椅,俞忱见他半天没反应,便壮着胆子就坐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