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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弃疗抱着日渐上涨的水晶,泪都流干,他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天,不想让俞忱继续完成这个任务。

可他必须这麽做。

泪都流干的不止何弃疗,还有秦悬和俞忱,这一个月,他们麻木地经历着疼痛。

秦悬为他维持生体机能,更是日日夜夜地守,寸步不离,将他的痛苦、难耐、隐忍,通通揽入眼睛,放进心底。

这年冬天冷得非常。

雪都来的急切,粗暴、蛮狠、压抑地降下,毫无感情,最后却许了天地一片皑皑洁白,低沉地躺落归峫殿,像垂暮的老人,有歉疚、有忏悔、有沉沦。

蛊虫制备好了,俞忱的酷刑却还没完,休息两大礼拜后,月知的荼毒已经深入半骨,不能再拖了。

他被搀着去了后山,这里较为开辟,月知也被搬来,静静的躺在一端。

“都準备好了?”宗无倦轻慢地瞟过三人,很明显,还差最后一项原料。

沉默半响后,他轻笑一声,主动将七根银针递给秦悬,觑眼瞧了瞧俞忱,狠厉的声色说的轻巧:“魔尊,请吧。”

秦悬一个多月下来,面色也是沉浓如雾,黑的不像样子,皲裂的嘴唇连唇纹都很干瘪。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银针,俞忱下意识抖了抖。

在他怀里,却抖在他心里。

心髒都蜷缩起来了,像受触的含羞草。

秦悬干哑地张口:“小忱……”

俞忱正起身子,面对面看向他,轻轻地笑了,仿佛很满意这个新称呼,秦悬在他耳边唤了一个多月的甜称,很好听。

“……再……忍忍,好吗?”

俞忱微微笑着,一如既往的不会忤逆他、不会反抗他、不会拒绝他,慢慢的,点了点头,唇形稍张,轻啓一个无声的“好”。

魔气再次束囿住俞忱的四肢,这次还有头,被夹在那圈圈黑雾中,像傀儡、像木偶,动弹不得。

“别怕……别怕……”秦悬像说给自己听,又像说与他听。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可“别怕”和“不要”一样没用,阻止不了任何事,包括暴力、包括欺淩、包括此情此景。

银针钻了进去,在那惨白的脸上淌出猩红的血迹,双眼、双鼻,最后打开已经触目惊心的嘴,再刺向上颚。

俞忱应激性的就要闭眼闭嘴。

“不要闭。”秦悬心如刀剜的去制止他,若是嘴闭上了,那细针恐被囫囵吞进咽喉。

可俞忱听不见,因为耳朵也被扎进了银针,在他耳骨中刺捣、破裂、绞杀。

魔气绕在他的皮囊,蒙了层晦明不清的雾,也叫秦悬能看得模糊些。

取血很快,不过剎那。

却像过了一辈子。

等魔气散去,秦悬连忙跪伏于地,接住瘫倒的俞忱,将他搂入怀里,擡手抚向他的耳鬓,语调低凉。

“小忱,没事了,没事了小忱,没事……”

回应他的只有无声,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血气,暮色昏黄里,怀中的人煞惨如恶鬼。

分明这段时间来受苦受累的人一直是俞忱,秦悬却觉得一切结束后,自己少了一颗心。

被空手刨出的心。

怀里的人再无法出声安慰他,那个自以为是,想要劝阻自己不要流泪的人,再没办法说出那句“父亲,你不要难过”。

俞忱静如灰城,但秦悬眼眶通红,咧嘴吐露的悲怆撼天动地,一向没什麽情绪波动的他,仰天粗吼,像要将俞忱的那一份痛苦……

也喊出来。

宗无倦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坦然无视两人,接过银针,言出法随,捎上蛊虫和装着最后一项原料的罐头,便起手虚画,準备解蛊。

夜色推杯换盏,哀恸震颤。

月知痊愈,头脑清晰的醒来,孑然坐起身,却如遭雷殁般混沌。

他只听得见秦悬的啜泣,宗无倦已走,后山凉到没有温度。

他不敢想发生了什麽,不敢猜自己是如何康複。

月华渡下天边,流转人间。

谌泉虽能疗愈养伤,此时却澈俨褪变,一缸血污,哪还是曾经归峫殿中清如许的名芳画卷。

俞忱虚靠在岸边,眸眼阖实,魔气充当他的虚椅,供他抵靠。

修匀而白秀的腿露在外面。

秦悬在泉里浑噩的单膝跪着,那双只用来弹琴的双手在他的脚底按揉,在穴眼挤压,顺着细到两指闭拢还多就能拿掐的脚踝往上捏,在小腿上轻轻打圈。

嘶哑的声音宛如久经干渴。

“小忱,力道如何?还可以吗?”

“我的手法也有两下子,是吧?”

秦悬桀笑两声,苦得哀默。

“小忱……不要在谌泉里睡,天太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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