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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头是道地跟殷于慎分析着:“如今在京四王中, 吴王殿下出生平平,只因占着庶长的身份, 近几年才受陛下起用。且吴王早有发妻宠妾,党羽已丰,难以接近。宋王殿下年幼失怙,是贵妃娘娘同宗所出,现由贵妃抚养。但贵妃有亲子,王氏有了晋王,也不会舍近求远,所以宋王他没有争储的机会。”
“晋王殿下无正妻,母族风头正盛,贵妃又深受陛下所喜,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皇子。”他在殷于慎阴沉的目光中,从容地踱了两步,絮絮道,“齐王也孝顺,才学皆优,母族又强。王氏这几年看似如日中天,可同样作为姚虞七大世家,跟崔家……这第一与第五,还是有差距的……”
除却皇族姚氏,大虞世家另有七姓。按当时民间认可的门第高低来排,分别是陈、崔、袁、常、彭、王、何七家。陈家未倒前,是大虞名副其实的第一世家。朝中文武,六分之一尽出其门。且陈氏自文帝起,代出皇后,加上陈瑛,已是连出三代国母。享外戚之贵,拥世家之权,荣宠至极。
可历史就是这样,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三百年来,世家跟王朝一样更叠,有兴就有衰,陈家终是因当今天子的忌惮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如今还是七大世家之一,不过只能忝居末流。倒是崔家不声不响的,稳坐了七姓的头把交椅。
殷重兴高采烈地分析了一番,忙转身,望向沉默的殷于慎,难掩激动的心情,开口道:“父亲,咱殷家不怕树敌。无论殷姒是跟晋王还是跟齐王,我们家都是赚了!正妃也好,侧妃也罢……以殷姒的容貌,稍稍替儿吹一吹枕边风,儿前途就一片光明!”
“所以,殷姒到底被陛下指给了谁?晋王还是齐王?”
殷于慎望着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他放下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拧着眉道:“不是晋王,也不是齐王,是蜀王!”
“蜀王好啊!蜀王好啊!蜀王……”殷重下意识地附和了两句,察觉到父亲陡然淩厉的目光,不由慢了下来,缓缓咀嚼着这话里的不同。
“这蜀王……”殷重飞快地转动被酒淹得混沌的大脑,惊得眉毛一抖,“父亲,这蜀王她……她……她不是女的吗?”
殷于慎冷笑道:“就是她,陛下的七公主,原废后陈氏的嫡女——姚知微!”
“她七年前被赶去了剑南那兵乱之地时,身子还带着病。这一路颠簸,她拖着虚弱的身体,竟然没有死,果真是命大……”
殷重闻言,早目瞪口呆,立在原地,喃喃道:“父……父亲,这麽荒谬的事,陛下他能同意?!”
姚知微的故事,殷重这花花公子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本朝第二位掌权的公主,历史上第一位被封王的公主。至于那第一,自然是姚虞高祖决定起兵建国时,他那劝说丈夫变卖家産响应义军的女儿,太宗下旨重修《虞书》时大加称赞的皇姐——长宁靖公主姚延欢。
在泰和三十一年京都变天、陈家倒台后,姚元睿处理旧臣的手段并不血腥。一来世家大族皆在观望,姚元睿怕他们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再生祸端;二来陈家的确是被冤枉的,他设局栽赃除掉二子和发妻,终归不是什麽光鲜亮丽的事。
且太宗朝后,以陈家为首的世家为姚虞天下兢兢业业,没有做什麽逾矩乱政的事。姚元睿知道自己能稳稳地坐在今天的位置上是因为谁,也知道拔除陈家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动蕩。他也想斩草除根,可铁血如太宗,都没能解决世家坐大的局面,他就更不行了。
所以,作为上位者,姚元睿居高临下的施舍了对陈家的仁慈。一是鱼死网破的结局他无法承受,二是赶尽杀绝的骂名他也不想承担。毕竟,他想做本朝历史上,仅次于太宗的英明之主。
玄武门兵变,是太宗皇帝也抹不掉的污点。即使他再如何勤政爱民,也掩盖不住他弑兄杀弟才夺取皇位的事实。所以自五百年前夏世宗开始,为历朝历代推崇的儒家之治,在本朝并不受重视。
不为什麽,只因儒家重礼,讲究长幼尊卑。太宗非嫡非长,不是那群儒生所拥护的正统。纵然他的武力再强,也不可能割了天下人的舌头、剁了所有文人的手。
既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又改不了史书的实录,还不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后人诟病,太宗只能另辟蹊径。好在高祖早年信道,逐鹿定鼎之后,仍继续信道。
这给了太宗发挥的余地。所以太宗极力推崇道家,强调天命所归。他宣称自己是顺应天命登基为帝的、是合乎天道的继承人。在《虞书|太宗本纪》中,就记载了太宗出生时其母的异梦,史谓“金龙入梦,贵不可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