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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记载在史书上,口口相传入了民间,是神乎其神。但至于这事是真是假,世人无法去考。不过在普通人看来,帝王将相出生时带一些神话色彩,总归是合情合理的。不然岂不是风水轮流转,他日到我家?这就算乱了套。
所以,没有人再去过多的关注太宗篡位夺权的事实。《虞书》几经修订后,对于那场血腥的政变,只草草一笔带过。毕竟,史书由胜利的一方撰写。粉饰太平还是据实记载,都看当权者的胸襟和脾性。
姚元睿知道这样做有多难,也知道这样做可能会适得其反。他是个聪明人,也同样虚僞。他既想要名又想要权,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陈家网开一面。
反正,陈家已经没有跟自家有血缘关系的皇子了。在朝中,这样的世家几乎等于没有依靠。姚元睿相信,要不了几年,陈家就会败落下去,渐渐被其他世家取代。
好在陈家懂事,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全族一没有闹,二没有喊冤。姚元睿名义上的丈人、陈氏族长陈鸿北,上书请罪,自愿举族入剑南之西,为姚虞守西疆。
那里是烫手的山芋,姚元睿拿到奏折后,乐不可支地打发陈氏一族去了。后来姚知微入蜀领事,也是多亏了陈氏的帮助,才在剑南艰难地站住脚。当然,那是后话。
“岂止同意?”殷于慎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为他庄严的长相添了一丝滑稽,“蜀王此去七年,定了剑南一道,是多大的功啊!别说她只是要个殷姒,若是个没有陈氏血脉的皇子,怕是储君这位置,她都能分一杯羹!”
“父亲,这……那儿子该怎麽办?”殷重早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过面上仍有酒醉后的浮红。
作为殷于慎的独子,殷重跟自己的父亲并不十分像。左右逢源的殷于慎,尽管见风使舵多年,也长着一张正经严肃的脸。他浓眉大眼,不茍言笑时拎着眉,活脱脱一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可殷重却是个实打实的粉面郎君。他皮肤白净,五官端正。黑漆漆的眼眸倒是同其父如出一辙,转起来很是灵动狡黠。他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圆领袍,喝得两颊生绯,立在那,看上去倒也风流雅致。
殷于慎终是不忍苛责,叹了口气,道:“怎麽办?还能怎麽办?我总觉得,姚知微好女色的流言未必真。不然那麽多千金,她不会平白无故挑中殷姒。她,不像是会喜欢殷姒这种模样的人……”弦朱夫
想起七年前,他奉命去送蜀王。那时的姚知微,淋了一场雨大病一场,容颜凄凄。太子、雍王殒命,陈后自戕,陈氏退走西南,她在偌大的京城里,是年少的孤家寡人。
罪人没有被披麻戴孝的资格,所以姚知微穿了在朝元阁上修道的旧衣。白衣竹簪,墨发半披,茕茕孑立,清隽秀丽。她的眉宇间也是一片淡然,像是朝元阁后山那幽林中徐徐的风。从他手里接过圣旨时,姚知微不悲不喜,琥珀色的眸底风平浪静。
变故如山崩,足以令陈后那样的女子了无生志。可十四岁的少女,却能抽身如蜻蜓点水,丝毫看不出什麽大的变化。唯有周身的气质,愈发淡漠悠远。像是登上了朝元阁山梯的尽头,看漫山漂渺漫山的晨雾,在日升时悄无声息地退了。
来去自有其时,无人可握其形。
第032章 重逢(四)
“怎麽办……”
“怎麽办?”
“怎麽办!”
殷于慎面色阴沉, 接连说了三个“怎麽办”后,大喝一声:“姚知微这是铁了心要给我脸色看!当初她被贬剑南时,像我这样想升官的庶族,谁不踩踏她一脚对陛下表忠心啊!”
当然, 踩得最兇的, 就是他了。
“陈氏倒了, 世家缄默。陛下需要朝中有人替他发声辩白, 谁叫得响亮, 谁就有前途!”殷于慎接连捶了几下桌板,恨恨道,“我殷家自太宗起科举而入仕, 摆脱了白衣之身。六十余年来,殷家四代人小心谨慎、克己奉公, 可才做到什麽位置?”
殷于慎一向庄肃板正的脸上, 终于出现一道裂痕。
在万物複苏的春日里,花都是争先恐后地绽放, 万紫千红地炫耀,唯恐自己落后于其他花, 更何况是人?应该没有几个人年轻的时候,愿望会是庸庸碌碌过一生, 平平淡淡活到老。
年轻人, 谁不是心中吞日月, 志气淩河山?
也许那麽说不对, 毕竟各人有个人的想法。但殷于慎年轻时,的确有想过要做出一番事业。他本以为高中, 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本分老实地做到头来, 还不是位卑言轻的六品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