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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微不动声色地站起,拾起她亲手褪去的衣物,搭在手臂上。而后拉出被子,将殷姒盖了个严严实实。她逆着光,一双凤眸在光线黯淡的夜里忽明忽暗。盯着殷姒那张漂亮的脸,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

无疑,对方敏感而脆弱。她替她宽衣的手,隔着轻衫无意的触碰,也能牵动少女的情绪。她的手好似那风,吹水撩波,能轻而易举的在平静宽阔的湖面上画出一道道縠纹……

殿中红烛燃了大半,她抱着殷姒入了帐,外面只能看到低垂床纱上一层朦胧的影。对方缩着肩,在她身下瑟瑟地抖。她望向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分明不含任何情感和欲望。唯有微红的眼尾、哽咽的轻泣,是本能的回应。

又轻,又淡,我见犹怜。

“殿下……”淩云端着姜汤,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姚知微端起玉碗,烛光下的指节分明,白皙如玉:“出去。”

淩云颔首,提着漆盘去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轻微的掩门声落,姚知微摘了幞头,随手丢在了桌上。她盯着殷姒白里透红的唇,将姜汤里的精致的药匙搅了又搅。

怎麽喂?

她们有过肌肤之亲,殷姒自己也说,她“心甘情愿”。如果不出意外,对方会陪她在人前演上数年的戏。宫里个个都是人精,朝堂上人人都是狡猾老狐貍。要想瞒天过海,只能假戏真做。

複仇的路很是艰难,她花了七年,才走出这麽一步。好在同姚元睿相比,她还很年轻。她健康,强壮,有足够的时间熬上这许多年。所以,她可以走的慢,但一定要走得稳。

稳中求胜,方能万无一失。

灯火朦胧,微微跳动,姚知微手中的药匙一顿。下一秒,她便擡起碗,毫不犹豫地饮下苦而辣的汤汁,而后俯身。她温柔地撬开殷姒本就微张的唇,堵住她的呢喃,渡入微辛的姜汤。

姜汤温中散寒,她含了一会儿,手心竟罕见地生出了些许汗。

耐心地喂完殷姒,姚知微放下碗,转身,回到床前坐下。她挡住了身后的烛火,是以殷姒出挑的五官朦胧成一片柔软的光晕。她伸出指,抹去呼吸逐渐均匀的殷姒嘴角处那逆着光也十分显眼的水渍,心中一蕩。

她在想,这戏如何才能做真。

蜀中的水土养人,她知道。秦楼楚馆里,身世悲惨沦落风尘的美人,更是如花似玉,年年岁岁“推陈出新”。她之前从不涉足那种地方,却为了自污,在回京前大张旗鼓地出入其间。

恩客常在那处花言巧语,以此谋生的姑娘看穿了男人们的谎言,却也对他们笑得花枝乱颤。真情本就为世间难得之物,在迎来送往之地,更是罕见。姚知微作为“取经”的旁观者,曾面不改色地看过云雨起巫山。可那时,她心如止水,甚至一度觉得无趣。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有洁癖的人,对那些迫不得已的姑娘也没有鄙夷轻慢之意。只是,对着她们故作妩媚的逢迎,她实在是産生不了欲望。望着纵情其间的男男女女,她只会觉得喧闹。

所以,固然她天资聪颖,学会了她要学的东西,也没有弄明白一些複杂的事,譬如“情”。何况林澈扼杀了她年少时那颗萌动的真心,她每每想来,都觉得苦涩、羞耻。她想,自己这颗心,大抵不能再去爱一个了。

天下广博,民以万计,她想做睥睨天下的君。可是,为了这天下,为了这野心,她要命令自己,先去骗一个无辜卷入其中的人。

“殷姒……”姚知微垂眼熟睡的殷姒,在安静的殿内轻声开口,“本王会对你好的。”

第046章 恩怨(二)

阳光明媚, 暖帐生香。

沉沉地睡了一夜的殷姒悠悠转醒,恍觉眼前之景的陌生。

紫檀榻,云锦纱,雕着栩栩如生的凤, 绣着惟妙惟肖的龙。连颈下的软枕, 都以通经断纬的繁琐针线勾出天上的日月星辰来。这样不计代价的精雕细琢、望尘莫及的绣法针脚, 只能出自皇家工匠之手。

她这是, 在哪?

不待她疑神疑鬼, 姚知微阔步而入。她盯着纱幔上的倩影,慵懒地开了口:“醒了就起,用过膳, 随本王出宫拜访伯父。”

说着,姚知微轻轻击掌, 而后转身离去。侍女在她走后鱼贯而入, 端着梳洗的用具与新衣,站在了窗前。拨帐的拨帐, 掀被的掀被,递巾的递巾。她们分工明确, 井然有序,很快将穿戴一新的殷姒领到正用早膳的姚知微面前。

姚知微没有说话, 只无声地喝着粥。她身侧的位置上, 摆着一副崭新的碗筷。淩云亦默不作声, 见殷姒过来, 盛了一碗梗米粥,放在了她面前。殷姒受宠若惊, 挨着姚知微身侧的空位坐下,捧着碗细细的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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