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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姒没想到,姚知微会跟自己说这麽多。从这一世华清宫的汤泉里初遇到今夜二人谈及日后之事前,她们都没有进行过如此“频繁”的交谈。她慢吞吞地消化着姚知微循循善诱之言,久久不能回神。
姚知微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不这笑不是嘲笑,而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同别的女子,谈她们各自的前程。尽管只有只言片语的涉足,可这就够了。
她以后要做的事,会惊天动地。那些大丈夫口诛笔伐的场面她能够想象的到,文武百官血溅明堂的境况又该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她知道,她都知道。生死一念,一念万年,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道阻且长,她姚知微也会一往直前地走到底,走到她要到达的终点……
“……”殷姒不明白姚知微的笑意味着什麽,她有些怵。
伴君如伴虎,她面前的女子,是牙爪日渐锋利的猛兽,姚虞未来最尊贵的女帝。她们此前未曾谋面,甚至可以说素不相识。那日凛冽的风雪中,她所窥见的姚知微,不过是巍峨泰山故意显露于人前的一角。
殷姒不了解姚知微,如同陛下不曾真正了解过蜀王。血脉相连的父亲尚且不懂自己的女儿,她一个外人又如何能看得穿?她仅仅是凭借地府往生池前那走马观花一般的场景,暗自揣测罢了。
所以,姚知微是什麽意思?
“殿下……”烛火燃至根部,黯淡下去的光已开始明明灭灭。殷姒在微光中仰头,不施粉黛的一张脸楚楚动人,同斜挂在西窗的那一抹月华一样,美得朦胧又清晰。
那一声又轻又柔,姚知微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她望着姚知微,形似桃花一般妩媚而清纯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那您为何……会帮我?”
为何?
姚知微沉默片刻,认真道:“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若非天意,她又如何搪塞自己临时起意所下的决定?
自决意複仇起,姚知微便一步三算,步步为营。纵使不能事事运筹帷幄,但取得的结果也能差强人意。殷姒的出现是她意料之外的变数,同样,也是她这七年来对自己唯一的一次纵容。
临月也好,殷姒也罢。总归,二者都是能被她轻而易举拿捏的棋子。对此,姚知微信心十足。但她的自信和姚元睿的自负不同,前者纯粹觉得女子翻不起浪。而她始终相信,无论男女,只要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与权力,便足以令山河失色。
即便千年来,这人世间默认的秩序是男尊女卑。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麽永恒不变的法则。无论是日月交替、星移斗转,还是沧海桑田、湖泊山川,一切有迹可循的规律中,也有着细微的改变。只是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改变罢了。所谓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也是这个道理。
她望着殷姒泠然的一双眼,郑重其事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误打误撞近了本王的身,但本王看你并不碍眼。临月也好,你也罢,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容易控制,一样的为我所用。
“更何况,你的选择在某些方面,与本王也有不谋而合的地方,不是吗?”
拒入深宫,不嫁帝子。尽管殷姒身不由己地做了她姚知微的棋子,可好过跟姚家父子在一起,落得个声名狼藉、身首异处的下场。
君王自古多薄幸,男儿岂愿一连理。
民间的富商大贾尚且妻妾成群,这天家的男人,又有谁肯真心只予一人?
殷姒迎着姚知微深沉的目光,缓缓低下了头。她压抑着内心涌起的伤感,下一秒,昂首挺胸,像是下定什麽决心一般,步履沉重地走向长身玉立的蜀王。
“殿下……”她挣扎着伸出手,以卑微的姿态恳求姚知微,“妾为殿下……宽衣。”
玉手纤纤,即将缠上她腰间素色縧带。沐浴后所着的寝衣松垮,衣下便是昔日累累的剑影刀光之痕。望着做出这样举动的殷姒,姚知微目光陡然森冷起来。
感情她说了这麽多,殷姒为自个儿想的退路,就是以色侍人?
亏她恍惚间,还生出一种卿当为知己的错觉。果然,错觉就是错觉。殷姒把她当初姚元睿、姚知载之流,以为她姚知微,同男人一样色字当头麽?
“殷姒,”姚知微掀了掀眼皮,并不正眼瞧她,“别碰本王。”
她的眼神像寒潭里倒映的星辰,凛冽生光,却无半分亲近之意:“既然你将本王当做退路,那本王就告诉你。从来只有美人儿脱光了站在本王面前任本王采撷的份,没有别人对本王动手动脚的份。你既然这麽想,那就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