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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科举,乃太宗英明之举措。他借鑒前熙宗开科取士之法,以此作为庶族晋升的途径。当然,太宗提拔寒门士子,也是为了对抗大虞未立前几乎与姚家势均力敌的七姓。但姚家能立国,离不开七姓的拥护之功。所以,只要世家不反,彼此之间来往不密,且能相互制衡,姚虞皇帝也不会太过针对。
至于科举对大虞世家的影响,也不过是不痛不痒。毕竟姚虞取士之法颇多,开科所取,亦无固定之数,全凭天子心意。反观以征辟、举荐、恩荫等种种途径入仕者,则大有人在。所以,哪怕是太平盛世,底层读书人想要鱼跃龙门,也仅仅是有渺茫的机会而已。若想趁着春风看尽长安繁华,是难如登天。
以本朝之盛,男子仕途尚且艰难,女子生存又岂是易事?
即便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可以着胡服骑骏马,可以通过特定的途径进入|后|庭六局二十四司为官,但那不过是极少数女子能取得的成功。哪怕有女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能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的,依旧是那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她们所获得的一官半职,是附庸,是补充,而非真正的权位。
时至今日,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的女人,也不过她一人。虽远有秦太后芈氏大权独揽,近有汉太后吕氏临朝称制,但她们终究,没能掀起那道横亘在她们与文武百官、天下苍生面前的珠帘。
她们还是稍逊一筹……
姚知微在黑暗中阖目,任由馨香绕怀扰神思。她并不觉得烦躁,只是后知后觉有些口干。以色侍人者,无非恃其色。殷姒这样做,虽然有作践自己的嫌疑,她可对自己的定位却没有错。
出身,门第,才学,殷姒从前或许有,可如今都不重要了。毕竟,她幼失恃怙,寄人篱下,难免少了些主见。所以,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美人儿,并非是天生就喜欢依赖别人的。依她殷家父子德行的了解,殷姒被挟恩图报的可能性极大。若非碍于自己如今之势,恐怕殷姒,早已沦为晋王的禁|脔了……
所以,殷姒下意识地讨好她,或许只是本能的不想被抛弃。利用也好,好色也罢,她姚知微比起那群冠冕堂皇的男人来,总归是在堂堂正正地做人。她,俯仰无愧。
跟着她,殷姒不用忍受住在男子后院里成群的妻妾,也不用和她们勾心斗角。她照样可以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况且,做一个精致漂亮的摆设,比做需要出卖身体换取所得的侧妃、侍妾,要划算的多。
而且,晋王只是个没了母妃什麽也不是的草包。幼时练习骑射,他都会因为忍不了马儿的颠簸、缰绳的粗糙,当衆哭嚎。如今他大了,虽说身量颀长,面容俊朗,配上绯衣玉带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唇红齿白的男人,同她这戎马数年的“野孩子”可不一样。他金尊玉贵的身子,又如何能遭住那些床笫之欢的磋磨?
不用想,姚知微也自信,她比自己这些庸碌的兄弟姐妹们强。当然,姚元睿或许也有天资出色的子女。可是,那些人自幼所受的教导同她大不一样。学《女训》《女则》等出身的那些同宗姐妹们,如何比得上读《尚书》《帝範》长大的她?
可是,这不一定是好事。当然,于她而言也未必是坏事。少了许多潜在的竞争对手,能让她这条本就艰辛的複仇之路走得更加平稳。即便没有兄弟姐妹间的明枪暗箭,登顶之途的磋磨也是有的。如无必要,她的手中亦不愿沾染无辜人的血……
日出东方,曙光驱散黑暗,更声晓遍禁中。贡院朱红色的大门被四位身材魁梧的禁军合力推开,每年春闱都要临时兼“知贡举”一职的礼部侍郎常恩民着朝服从院内走出。
他是常彧的嫡次子,却有着与其父完全不同的气质。年近不立的常恩民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进士科及第,整个人看上去是文质彬彬的。
虽说他是嫡次子,按大虞律法无承袭父爵的资格。可常家贵为七姓,常彧官至宰相,便是庶子都能安排入仕,他实在不必如此努力地读书,但他偏偏不那样做。常恩民不仅靠读书,凭自己的本事科举入仕,还是大名鼎鼎的进士科出身。
一时间,人人都道常彧好福气。连他那为官所做的那些肮髒事,一时都要忘却了。要知道,名门望族虽底蕴深厚,可富贵消磨人志,历史越久的家族,私下越是容易腐朽。那些摆在人前的,人们所看见的,可能只是个光鲜亮丽的空壳子。
自本朝科举由太宗定为成例后,七姓之中通过这种途径入仕的人少之又少。并非世家无才,而是大都看不上这种路子。只有无什麽希望出头的族中庶子,才会去尝试以此显于人前。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科举考试也不是谁都能考上的,尤其是进士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