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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姒回过神来,忙道:“我没有想那麽多,至少离开殿下,现在还……”
“不是时候……”
殷姒难得有如此笃定的时候。
姚知微挑了挑眉,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哦,不是时候。那你说,本王何日才能得偿所愿呢?本王的愿,又是什麽?”
她的话明里暗里都是试探,殷姒听得出来。作为短暂活过一世的失败者,她清楚地记得,泰和四十四年是大虞朝廷的转折点,亦是姚知微养精蓄锐后,东山再起的良机。至于她的愿望,应该是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吧?
泰和三十八年,泰和四十四年……
阔别故乡七年,短暂诏返后,姚知微至少还要在剑南再蛰伏差不多又一个七年。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
不知该怎麽回答她。殷姒欲低头,避开对方灼灼的目光。却被姚知微抢先一步,一把钳制住下颌:“殷双成,这有什麽值得你避讳的。本王可是只同你,做过最亲密的事。”
姚知微并没有使什麽力气,只虚虚卡在了她低头的半道上。殷姒骇然,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动手动脚。她一时间进退不得,只能遂了对方的意,对上属于姚知微的眉眼。
姚知微剑眉微挑,从她的角度看,好似斜飞入鬓。琥珀色的凤眼长而不狭,倒映着头顶焕然的灯影。所谓河明天在水,也不过如此。不过她有意压了压长睫,那澄澈如镜的水中,便只剩下狭处那一颗寥然的辰星。
紫衣风流,花前月下,无论男装女装,姚知微的模样都是顶好的。戏谑的言语从她的薄唇中洩出,清泠泠的像淬了雪,并不让人觉得反感。相反,当她刻意扬唇,舌尖抵住上颚,轻轻打一个转,再压低了声音慢吞吞地吐露心声,才真正的令人不知所措。
“殿下……”四目相对,殷姒的心怦怦直跳。
“回答我,”姚知微循循善诱,“殷姒,回答我。”
“圣人言:使天下以言为戒,最为国家之大患也。本王不是陛下,不能闻逆耳忠言。所谓当局者迷,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有时比本王更能清楚的看见未知的危险。”
姚知微认真地问,眼底是一片清明:“殷姒,你觉得,该是什麽时候?”
殷姒避无可避,如实道:“殷姒浅见,陛下乾纲独断,忌讳分权于子。殿下欲图大事,当择新旧交替之时,或是天下动蕩之期。”
“说下去。”姚知微松开手,以目示意她。
殷姒沉思片刻,道:“剑南山川形胜,乃王兴之地。自秦王驱戎狄,扩地巴蜀后,剑南便是除关中、河洛一带最重要的粮仓。因太宗当年之故,剑南西南一带,複有戎狄之后作乱,其间战火不休。但殿下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收服了西南诸部,再兴蜀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错,”姚知微颔首,“天高皇帝远,而本王现在是剑南唯一的王。入蜀之路多艰难,只要本王派良将劲弩守住要害之地,那麽剑南,便是朝廷鞭长莫及的一道。”
“而后殿下再励精图治,厉兵秣马。待陛下年事已高,压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臣、子时,殿下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上一斗。等鹬蚌相争后,再挥师东进,做得利的渔人。”
“殿下年轻,等得起。”殷姒语气坚定,“只要殿下肯静下心来徐徐图之,姚虞的天下,便是殿下的囊中之物。届时有冤报冤,有仇寻仇。殿下昔日所求,皆在未来自己的一念之间。”
“有意思,有意思……”姚知微听罢,面色一沉。
殷姒见状,心中有些忐忑。
柔弱的菟丝花突然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栋梁,任谁见了,都会起疑心吧?
谁料姚知微沉默半晌后,哈哈一笑,道:“殷双成,本王没有想到,原来你这麽聪明。王府书房里的书有很多,本王前日拿来重温的那本不小心落在这里,你已经看过了?”
殷姒点了点头,怯怯地认了:“殿下说过,殿里的东西我都可以……”
“是,你都可以。”姚知微语气轻快,并无这样隐秘的心思被猜透的恼怒和惊惧。
她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得很好,望向殷姒的目光不再複杂。在殷姒话落,她的心底骤然升起的那股欣赏之情,取代自己最初对殷姒“不思进取”时的怜悯和忿恚。原来殷姒的悟性这样好,能迅速的举一反三,令她刮目相看。
“你在殷于慎府上,他们可曾为你请过教书的先生?”姚知微温声问,“又或者,你读过些什麽书?”
殷姒摇了摇头:“伯父未曾替我请过先生讲学,他说诗词歌赋是属于男人的学问。女子该学的,只有妾妇之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