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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出两里路，一条清浅的山溪自望不见的尽头蜿蜒而出，水声潺潺。在原济的带领下，衆人开始缘溪前行。殷姒坐在马背上，举目四望。远处山峦叠翠，近处野旷天低，自然四时之美，尽在不言中。
前春风拂面，后涧边深草弯下腰来蹭她的鞋底。殷姒舍不得闭眼，兀自在姚知微的臂弯中出神。
皇居楼高百尺，檐下天地再宽，也越不过巍峨的群山所撑起的那一片。她自及笈以来，嫁人之后，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无非华清行宫。
她做晋王妃时，天子就因年迈，三年不临东都。而后王贵妃因突发恶疾，仓促离世。天子横刀夺爱，晋王乐见其成。她为活命，不得不委身事君，常伴姚元睿左右。
自此宫墙如银汉，她再也不能亲历长安城中的繁华了。而那偶尔会带她出府，与她扮作寻常夫妻閑逛酒肆灯集的十六郎姚知载——他早被野心和欲|望蒙蔽了双眼，无情地打破了当初亲手为她铸就的美梦……
要怪只怪她太单纯，太无能。
有时，无能为力，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喝水。”正当殷姒要陷入往昔的沉痛时，棕褐色的羊皮水囊伴着姚知微清泠的声音闯入眼帘。
原来不知何时，人马已经停下。眼前路已变宽，在黄壤土夯成的壅道尽头，有俨然的屋舍和袅袅升起的炊烟。姚知微替她拧开了盖子，殷姒接过水囊，侧耳，隐隐听到了阵阵击石之声和低沉的号子。
正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见两个身形相近的男子阔步迎了上来。二人穿着一样栗色缺骻袍，圆领窄袖，头戴平头小样，束革带，挎横刀。
他们有着相差无几的身形，同样坚毅的面孔，过分相似的五官，让人见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好在年长的那个为显稳重，开始蓄起了青灰色的胡茬，这才不至于让人认错。只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很像。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易飞、易鸣齐齐深揖。
姚知微平静地受了两人的礼，下了马后，边捋缰绳边道：“出门在外，无须多礼。你们来也有些日子了，这里的情况如何？”
“回殿下，地方隐蔽，就是路不太好走。想要就地开采可以，若想冶炼后运出，就有些困难了。”
易鸣点头附和易飞：“殿下，这里工匠少，需要从外面运送进来的物资又多。眼下地形图重绘一事已经完成，但开路的事仍需殿下定夺。”
“术业有专攻，你们跟原公子商量着来。”
“？”原济从马上跳了下来，三五步奔到姚知微身侧，“殿下这是？”
“那一分的利有多重，难道还需要我来帮你算吗？”姚知微歪了歪头。
“修……我出钱修……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原济保持微笑。
姚知微亦以微笑报之，只是她的笑里带着明晃晃的算计：“陈家、原家出了多大的力，才各得三分。而今你凭三寸不烂之舌，自本王这拿走的那一分，可是本王出地所得。散财为试才，原公子可不要以为，本王是什麽活神仙。”
“殿下说笑了，殿下请——”原济分得清利害，自然不会纠结这种小事。
待姚知微牵着马，领着易家两兄弟的带领下前行时，原济却没有立刻跟上去。他招手，唤来自己的心腹，低声嘱咐着，丝毫既不避人耳目。
陈令丰打马经过的时候，还刻意偏了身子，竖着耳朵去偷听。可惜，刚巧二人说完了，他什麽都没听见。在原济擡眼望向自己时，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想都没想，当即夹紧马肚，飞快地逃了。
第122章 压杀（二）
待简单的休整后, 原济便安排人领着姚知微一一巡视起了矿场。
难得出远一趟门，殷姒不想再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了。而且她对于姚知微等人所谈的开采、冶炼等事颇为好奇，便央着姚知微带她一起去。一想起待会要进到没有阳光的井巷山洞里，姚知微犹豫片刻, 还是带上了兴致勃勃的殷姒。
自古矿脉出山区, 汶山县多矿, 尤以玉矿为佳。金、银、铜、铁、石炭之物, 虽应有尽有, 但开采史极近。且储量未明，矿位难定。且朝廷不禁民间私营盐铁等物，比之在汶山开采玉石, 后者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寻，收获未必够大。再者金属矿藏利益牵扯更深, 民间纵有此心者, 也怕得不偿失，畏缩不前了。
所以, 这种一举一动牵扯到多方利益的事，由姚知微牵头找人来做, 是最合适不过了。至少在现在的剑南，只有她这一条“地头蛇”。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蜀王就是王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