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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了引别的蝼蚁出洞, 她亲自巡视矿洞, 置身于内, 多少有些冒险。尽管她的本意，也是亲自勘察矿藏, 以免被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毕竟事涉来日起事之资，秣马厉兵犹自忧, 怎敢掉以轻心？
但，若是说她对原济的安排没意见，那也是不可能的，可谁叫原家家主并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原济这厮虽然被其委以重任，派来剑南跟她和陈家打交道。可实际上，他只是个知一不知二的传声筒。
毕竟世家最重血统出身，原济之母不过原府家娼。尊卑有序，嫡庶有别。即便那些个名门望族面临绝后的危机，如原济这般卑贱出身的半个庶子，也很难有在人前露面的机会。原济能得这个机会，想必能力是得到了那个老狐貍的认可……
那些看起来无限风光的朱门甲第里埋葬着多少不可见人的秘密，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人才能体会个中艰辛。
“殿下这边请——”
“……”
姚知微主动牵着殷姒的手，跟在原济后面，进了矿洞。
与方才看过的露天矿不同，倚山的矿开采起来更为複杂，想要在山洞里修建井巷也更困难。
矿洞是老练的矿徒确定后，由石工一点一点凿出来的。坑道倾斜向下，每隔五尺便以榫卯法固上四根碗口粗的硬木为框，来支撑顶上的土石。山洞里黑漆漆的，阳光难以照射进来。供人行走的通道不仅狭窄，而且越往深处越潮湿。即便地上铺了些许干草，也无济于事。
“此处矿産丰富，铜、铁皆为殿下所需，可做长久打算。所以，我决定在此修建地下采场。只是这地下采场非朝夕所能建成，还需要殿下多添派些人手。”
幽深的通道两侧悬挂着松明火炬，暖黄的火光照在石工们□□而健硕的臂膀上，显得十分热烈。石工们分工明确，干得热火朝天。有正堆薪烧坚石的，也有趁热泼冷水的，更有埋头苦凿的。推着木独轮里里外外跑着运废石、木炭的，更是汗流浃背，脸上像在下了雨一样。
姚知微停住脚步，望着劳碌的石工，沉声道：“还需要多少人？”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原济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掰着指头道，“蜀中而今战火虽止，但民生凋敝多年，短时间内难以恢複。殿下已陆续废剑南均田、府兵二制，以求速兴。”
“量田取赋，广接流民，严管盐铁，多兴商路，修渠建坝，整顿吏治。这些都需要用钱。可这钱朝廷不会给拨，就算拨也是层层盘剥，到您手里剩不了几个子儿。”
租庸调在太平盛世可行，能与民生息。可一旦国家陷入战乱，这种税制的弊端就会显现。更何况，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无法根治的顽疾。
时至今日，大虞沿袭前代所实行的均田制，早已被权贵腐蚀。剑南的均田制更是因为长期的战乱而首当其沖，分崩离析。与之相辅相成的府兵制，自然也“难免一死”。更何况，如今的大虞正逢盛世，人丁兴旺，哪里能和立国之初一样，拿出那麽多閑置土地再行均田？
“节度使，天子钦命，辖制一方，非有内忧外患，藩镇诸事自断。如遇事不决，可上达天听。”原济直白地盯着姚知微，“陛下当年之举，正是为殿下今日所备的良机。”
姚知微忽而蹙起眉，话里有转瞬即逝的悲伤：“他此举，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掘坟墓……”
不过，她的叹息仅仅是极浅的一声。
“那便依你之见，在此绸缪建镇，以图长久。”姚知微沉默片刻，点名道，“易飞。”
“属下在。”
“你明日出发，持本王手迹，往茂州军营，选本地籍者精壮八百至此，暂充石工。”
“属下领命。”
“至于迁何处的百姓实此山坳……待我回去，另行安排。”
原济颔首，领着姚知微继续往前：“不急，以探明的铜、铁矿藏量来看，此地大有可图。只是朝廷那边，殿下……”
“不禁民间私采，是天恩浩蕩。你有节帅亲签文书，州县只管收税，谁敢来查你的矿？”
“是。”
一行人沿着坑道，左拐右拐，进入了正在修建的地下采场。连着露天地界的采场出了通风的横井外，还凿有数丈深的竖井。这些井不大宽，刚好能容装石的竹筐通过。挖掘的矿石以人力提缒着竹筐上下运输，倒也算方便。
原济指着一处正在开凿的横井，边对姚知微使着眼色，便呵斥她身后的易飞到：“这些可是我原家费力寻来的，擅长寻矿冶金的师傅，怎麽被你们给丢到这里做苦力？”
听到原济的话，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匠人停了手，拿着凿子铁锤站在那，齐声喊着公子。他们低垂着眉眼，站在那一动不动。殷姒望向他们执着开凿工具的手，总觉得他们握着木柄的手不太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