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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
她好累。
“不,殷姒……”
“我会死……”
殷姒拼命地摇头:“相信我,殿下,相信我……”
“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傻殷姒……”姚知微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话的口吻也开始变了。像是风烛残年的长辈开始对晚辈交代后事,语气温柔而坚定:“人总会死的,我不过……不过是先你一步……”弦诸敷
“我死之后,你若想生,就食……”仙住富
“不!我不会的……”殷姒当即打断她,放声哭泣,诉声悲切,“若是殿下不信身殒,殷姒自当以死报之。生是殿下的人,死做殿下的鬼。”
“你何苦如此想、想不开……”
姚知微身边不乏有识之士、忠义之人,有男有女,却没有一个心性如殷姒这般纯良的。她和那些人虽全非因利而聚,但论关系,是先君臣后亲友,自有稳固的利益纽带联结。但她和殷姒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情。
殷姒何以对她……一往情深呢?
“殿下烧糊涂了……”
“殿下若是身死,普天之下,谁又能保我活呢?”殷姒俯身,将姚知微的手,置在了自己的胸腔前。
前世的遭遇让她心寒,眼下的境况令她胆寒。她是怕死,但要能和姚知微死在一起,死似乎也没那麽可怕了。只是全她尸身的蜀王,乃大虞日后的女帝。姚知微要做震铄古今的天子,怎能轻易与她一同丧生于此?
黑暗中,她看不清姚知微的脸。但脑海中,模糊的轮廓逐渐变成一张清晰的脸——雌雄莫辨,形容昳丽,额间朱纹煌煌夺目。这一刻,殷姒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姚知微锋利的眉眼间究竟缺了什麽!
那里除了与生俱来的高贵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可是,唯独没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默默感激、敬仰、钦佩、爱慕的那个女人,所作所为,皆非初衷。称孤道寡,不过是报仇雪恨后的不知所措;革除时弊,不过是大权在握后的恪尽职守。从偏居一隅的蜀王到威加海内的天子,姚知微本人对此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她一向是个负责的人,仅此而已。
可这就够了。
殷姒低头,毫不犹豫地吻在了姚知微带血的伤口上:“我所能倚仗的,只有殿下了。”
“大虞的未来,亦系于殿下安危。”
“殿下的亲友、僚属、百姓,都会盼着殿下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也请殿下为了自己想过的日子,坚定地活下去。”
她想过的日子?
複仇这条路太长,她已走过了一个七年,仍然不知道还要再走多久,才能抵达终点。姚元睿是会老去,可是岁月不饶人。意与日去,年与时驰,到那时,她未必还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只是,殷姒这番说法,着实令她动心:“你……”
“我……会吗……”
“会的,”殷姒又举起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殿下,只要是您想的,都会的。”
殷姒的主动和直白,令姚知微感到脑袋愈发昏沉了。她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兴许已经红透了。幸而在完全的黑暗中,她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当然,姚知微也不排除因为是自己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虔诚的称颂,所以才红了脸的可能。
在姚知微印象中,殷姒是个羞涩的姑娘。尽管她此前尝试过勾|引自己,但那双颤抖的手却总会出卖那近乎完美的“僞装”。毕竟,殷姒在选秀之前,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千金。既然殷家把她当待价而沽的商品,就该明白,什麽该教什麽不该教。所以那些花前月下的事,殷姒又怎麽会知道呢?
因而,姚知微理所应当地认为,殷姒所有的举动都是出于不安。她畏惧自己,所以想讨好自己。但又因为不晓风月,使用的手段都显得有些笨拙。好在殷姒足够漂亮,以认真的笨拙配上绝对的美丽,就成了出水芙蓉一般的存在。
面对自然美景,人们通常心旷神怡。而今她所卧膝者,更胜诸般景色。头昏脑热之际,姚知微忍不住去想:或许,那种红袖添香的日子,也是我想过的……
第126章 亲近(二)
《虞书|恭帝本纪》载:“泰和三十九年, 四月己未,剑南冀、茂、维、乾、雅、黎六州地动,三日乃止。山谷圻裂,房舍坍塌, 墙垣败坏, 杀人一千八百五十七, 伤者两千四百三十五, 牲畜死伤无数。”
此次地动範围之广、破坏之强, 是姚思嘉入蜀八年首次见识到的。报忧的折子雪花一样纷至沓来,堆满了王府书房的书案。然而,府里现在只有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冒牌货, 真正的姚知微正和殷姒一起被埋在地底,生死未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