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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药苦口, ”春玲如是劝她道, “雍姑娘说您有不足之症, 这滋补的药是一日也不能断。至少, 要把体寒的毛病得先拔了,免得殿下担心。”
殷姒点了点头,听到“殿下”二字, 心中一暖。
她自小就畏寒怕冷。不过寄人篱下,想着不给殷家添麻烦, 也就很少开口提及。好在殷于慎和殷重在培养她时舍得下本, 不曾短了她任何方面的资用。后来,一嫁姚知载, 二侍姚元睿,都是独承恩宠, 枕边永远有为她捂足的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种病,更不可能为她延医请药。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他们的“爱”那样浅薄。这世上的男人喜欢女人, 多半是贪图女人年青的身体和出衆的颜色。所以殷姒一度在悲哀的同时, 由衷地感到庆幸。若不是因为自己这具身子这张脸, 有谁会多看她一眼?
说不定,殷家在给父亲办完丧事后, 就草草打发她去了乡下的庄子。很难想象,幼失怙恃的孤女, 在村野中如何生存。粗茶淡饭、吃饱穿暖,应该是不难,可柴米油盐、相夫教子……
在历经前世的沉浮后,殷姒愈发清楚,自己想要的平凡的生活,只是奢望。并非她嫌贫爱富,无法接受靠自己辛勤劳作去清苦度日。而是坦然接受了那种生活后,依旧无法逃避和男人打交道的日子。
淳朴敦厚的乡下人不一定老实,老实也从来不是什麽褒义词。嫁给他们做妻子,可能要忍受更多。寻常人家生活中的琐事,跟金楼玉阙里複杂的规矩比起来,或许更为折磨女人。这麽一番考量下来,倒还不如做只富贵笼中雀……
好在她如今的枕边人不是男人,更不是坏人,糟也糟不到哪里去。还人如其名,体贴入微,粗中有细。既知道请大夫照料她的身子,也会包容她的习惯。这不,转眼都要到五月了,溽暑将至,寝房内仍未去褥换簟以邀凉。
“姑娘可是觉得无聊了?”春华领着身后两位婢女进来添灯。
殷姒点了点头:“躺得有些久了,身子愈发乏,想起来走走。”
眼见着夕阳西下,姚知微还没回来,她实在坐不住了。午时,她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了丝竹之音。殿下应该不会有此雅兴,想必是府上来了贵客,举宴招待。要是被敬太多酒,不及时喝醒酒汤,晚些时候可是要头痛的。
“姑娘是想去外面走走吗?”春华接话道,“那我叫人进来替您梳洗更衣,咱们去水榭那边逛逛。”
“不可!”春玲闻言,忙上前制止準备叫人的春玲,拉住她的手对倚在床上的殷姒道,“水边风凉,姑娘体虚,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您受了寒,每天又要多灌两碗苦药。而且您本来身上伤都没好透,再有个好歹,殿下怪罪下来,奴婢们也害怕。”
她说的在理,殷姒也没有坚持。只是听到春华说殿下会怪罪她们,倒有些意外。毕竟她来了这麽久,还没见过姚知微责罚过谁。而且身边伺候的一应人等做起事来都本分谨慎,似乎从未出过差错。便是稍微熟稔一些的春玲、春华二人,也从不逾矩。
不过……她倒是挺想见见那个场面的?
不过想归想,殷姒掩唇笑笑,善解人意道:“那就不去了,在屋里走走就即可。”
“是……”春玲松口气,这才放开春华的腕。
春华唔了一声,提议道:“姑娘若是无聊,可以做些别的事打发时间。”
“要看书麽?”
看书?
容她拒绝。
不过许久没有练习琵琶,手倒是有些生了。殷姒低头看着自己被丝绢紧紧包裹的十指,轻轻动了动。还是有些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擡起头问:“殿下会看话本麽?”
“殿下一般不看杂书,郡主那儿倒是有很多。”春华想了想,认真道,“就是有些露骨……”
春玲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要什麽话都在姑娘面前说。”
殷姒见状,忍俊不禁。
虽然她年纪最小,但这种事,应当属她最有经验。毕竟殿下说了,只有过自己一个。思嘉呢,尚在努力中。至于眼前的春华、春玲,即便算不上单纯,也仅限于“纸上谈兵”罢了。
“聊什麽呢,这麽开心?”
“殿下?”
“殿下!”
姚知微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吓了三人一跳。春玲、春华齐齐欠身,已经坐在床边的殷姒正欲落脚起身,却被眼疾手快的姚知微给摁住了肩。那垂落的乌黑光洁的发丝犹带着些许润意,无意中溜了一缕贴上了殷姒面庞。
“拿罗袜来,”将殷姒按了回去,她顺势蹲下身子,擡起殷姒的玉足,“地上凉,不要光着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