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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父皇！”一直在偷吃点心的宋王姚知谨擦了擦嘴巴，挤到姚元睿面前，眨巴着眼睛道，“儿臣想先看十六哥的宵灯！”
翻过年去，宋王姚知谨也有十岁了。这三年来，他身子壮实不少，脑袋却总是缺根筋。说起话来直言不讳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不过他是姚元睿最小的孩子，亦出自王家的生母福薄，自幼抚养在贵妃膝下，倒也没人敢说些什麽。皇帝不曾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平日里也尤为纵他。但当着天下臣民的面，姚元睿不好驳了吴王的面子。
随着年事渐高，姚元睿对权力欲的掌控愈发强。吴王和晋王都是他制衡朝堂的工具，这种时候在衆目睽睽之下偏心任何一人，都会影响已经形成的稳固局面。毕竟他的年纪一日大过一日，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当然，这几年里催姚元睿立储的官员不是没有，可他并不上心。连免了几位进谏官员的职后，就再也没有人上书言此事了。一方面，朝臣们见皇帝身体康健，拿不準其能春秋到几时，怕触了霉头。另一方面，本朝至今六帝，顺位继承大统的天子和发动政变登基的君主数量是二比一，不能说低。所以有没有东宫，好像也不是十分重要。
或许太宗陛下开了个“好头”，他的文治武功完全能盖过血腥夺权的污点，也证明了皇位似乎可以能者居之。
“一起放了吧，”姚元睿捋须，面带笑意，目光依次扫过吴王和晋王，“难得你们两个有心，朕也不好厚此薄彼，不若让在场的所以臣工百姓一起开开眼，看看谁的宵灯更漂亮。”
姚知谨抚掌称妙，胖嘟嘟的脸颊随着他的兴奋抖动：“好啊！十六哥，快让人把你準备的宵灯拉出来给大家伙开开眼，我已经等不及了！”
吴王与晋王对视一眼，空气中似乎燃起了硝烟。接着，姚元睿耳边便响起了两句同步的回答：“儿臣遵旨。”
第163章 荒唐（三）
闹市喧嚣, 花灯如昼。唯有长安城的上元节夜，月下点灯才可以说不煞风景。明烛千树，人影遁形，灯与焰交织而成的流光盛景中, 更有满目琳琅。
车如流水马如龙, 灺烛炜煌暗星月。饶是散漫惯了的李惟, 也不由在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前行时, 感叹一句大虞在盛世太平的光彩和气象。但这种感觉, 在他远远地看到和风门那边升起的花灯时，急转直下。
旁边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女孩兴奋地松开一只手，指着腾飞的巨大花灯, 奶声奶气道：“阿爹阿娘，那儿有好漂亮的大灯啊！”
“啊？”李惟没忍住出了一声, 好在一路上人声鼎沸, 根本站不住脚，那一家三口没有听见他语气里的怀疑就被挤远了。他望着离这儿几百米开外处, 那半空中巨大的花灯，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白鸾转花、黄龙吐水, 似乎有两盏硕大的灯楼拔地而起，奔月去了。其光灿灿, 力压千灯照夜明。那些祈福之人所放的天灯, 本来好好地缀在云宵天幕, 寥然若疏朗的辰星, 别有一番意境。现在倒好，被这两座披绮饰金的飞天灯楼一比黯然失色。导致方才还堆满了人的灯摊前, 顿时就不那麽拥挤了。
“抱歉！抱歉！”李惟顺势往边上靠，企图从前行的人潮中脱身。他成功了, 刚一松口气，身后就响起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
“客官……”
和风门前花灯一放，卖简单灯具的小摊子顿时变得无人问津。老汉满眼可惜，见有人走近，忙拿出一盏写着“上元”二字的平平无奇的纸灯，小心翼翼地问：“要买一盏祈福吗？”
李惟：“……”
他无法拒绝一个老人的请求，尤其是穿着粗布麻衣在上元节摆摊的头发灰白是老者的请求。所以李惟点了点头，认真地在摊子上挑了两盏字写的还过得去的，付了八文钱，拎在手里，打算过几日回蜀中时带给许久不见的师妹和她侄女当礼物。
收到她不远千里带回来的褪色了的纸灯的姚知微：“……”
“咳，礼轻情意重。”李惟自婢女的捧盘中端过一盏热茶，顺手送到嘴边，一不小心被烫麻了舌头。他张嘴吐舌，大口大口地呼了几气，晾了好一会儿才囫囵道：“出门在外太辛苦，精神都恍惚了，这麽烫的茶都没感觉出来。”
姚知微见状，当即吩咐身边的春玲将这礼物收先起来，而后起身朝他一拜：“师兄辛苦，不如先去沐浴更衣，先睡上两天。等你什麽时候有空，我再替你接风。”
“好师妹，还是你懂我。”
李惟懒洋洋地摊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的毛虫：“不过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几天就要走。师父他老人家年前动身下扬州了，我总得跟着照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