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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微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在欣赏王贞花容失色的同时,缓缓靠近她耳边,低语:“王静娴,别来无恙。”
“!”王贞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好像被钉在了蒲团上,浑身上下使不上劲。她不明白自己是灵魂出窍还是在做噩梦,然而,那张脸的逼近却让她惊恐万分。
“你、你、你不是陈瑛!”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声音都在发抖,“我也不是兇手!冤有头债有主,把你赶上绝路的人不是我……”
“不是我!”
姚知微定了定心神,捏住王贞下巴的手多使了些劲。那羊脂玉一般细腻白皙的肌肤上,顷刻间显出一片令人遐想的绯红。她故意用拇指在那碾出的红痕上来回游走,语气轻佻:“你是帮兇还是主谋,我再清楚不过了。”
“可我是人是鬼,你猜猜看?”
活着的人和死了的鬼差距竟然有这麽大?
王贞的一颗心跳如擂鼓,背后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浸透抱腹。她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姚知微失去耐心,冷笑一声:“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王静娴。”
“不过,你这一辈子汲汲营营,儿子现在也没坐上那个位置,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姚元睿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去爱?”
“爱?”王贞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睁开眼,素日里妩媚的一双眼里头一次在人前露出兇光,“娘娘当初嫁给陛下,是因为爱吗?”
不知为何所触动,她壮起胆子,哈哈一笑,似是自嘲:“宁做凤凰尾,不做山鸡头。我所贪恋的是天家权势,跟坐在那个椅子上人是谁毫无关联。”
“世家双璧中没有我的名字,你和崔媛也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并不是比不上你们,你瞧,我们的丈夫竟是同一个男人!”
姚知微冷笑一声:“呵,这很值得骄傲?”
王贞摇了摇头:“骄傲?”
“当然不。”
“姚元睿既自卑又自私还自恋,性格可以说是天底下男人中的典型。只是血脉传承,赋予他优越的外形和尊贵的地位。所以他一切缺点,都被帝王的身份所掩盖。”
“天子本该一言九鼎,可他却言而无信。”
“我王家帮他扳倒东宫、扳倒陈家、甚至扳倒你——”王贞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陈瑛”,灼热的目光中掺杂着憎恨、愤怒和不解,“可事成之后,我是有实无名,至今仍是贵妃。王家地位顺势而升,也并未跃居世家之首。我儿知载虽然未被外放,可他先是召回了吴王,而后又特许齐王居京。”
“明明他说,我才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可他又说,这辈子他认可的妻子只有你……”
“真是可笑至极!”
“还好这一点上,我跟你和崔媛也没什麽不同,我们都不爱他。”
“娘娘,当初可是你自己要寻死的,不能反过来又怪在我头上!”
自愿?
姚知微见王贞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倒是有些信了。她深知自己母后是个怎样的人,恐怕十年前遭逢的那场变故,也在其意料之中。只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两位兄长为人刚烈且过于死心眼,他们绝不会效仿太宗、穆宗,举兵起事。知子莫若母,陈家总不能挟持太子、雍王去逼宫,不然到头一定逃不过清算……
作为国母,夹在丈夫、儿子和母族之间,陈瑛不希望看见自己亲人反目的样子。更何况,自开国以来,每一次皇位在暴力中进行更替后,大虞的国力总会有所损耗。因为政变死去的人再少,也有成千上万。所以,她一定会选择顾全大局,如同她曾经答应先帝,同意嫁给姚元睿一样。
只可惜,姚元睿实在狠心。被废为庶人并不是两位兄长的结局,那只是个开始。他们死在贬谪的途中,死在他们父皇最喜欢的那把佩剑下。皇后以死明志,所以陈家虽伤筋动骨,却能幸免于难。多数东宫僚属却没那麽幸运,逃不过清洗,祸至家人、殃及子孙。这与陈瑛的初衷,背道而驰。
“娘娘是讲道理的人,可姚元睿不是。您死之后,他并没有完全履行承诺。陈家是保住了,可因此牵连进去无辜者,又何止万人?”
“娘娘若是要拉人下地狱,最先拉的也应该是他!”
“是陛下!”
王贞失声道:“如果没有陛下的授意和暗示,谁能动得了太子呢?”
“那些用来施厌胜之术的腌臜物,又怎麽可能出现在御极三十一载天子的寝宫里?”
“东宫十率又凭什麽越过十二卫,直入离宫?”
果然……
姚知微松开手,放任她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失去桎梏的王贞急促地呼息,没有忙着擡头。她方才将心中的酸楚一吐而尽,好不快活。即便是在梦中,对着故人的亡魂,也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