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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面就行了,你不要胡说。”姚知微同他拾级而上,后面远远跟着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
时已入夏,山上林木葱葱。战乱年间,来朝元阁祝祷的人寥寥无几,登山的石梯在雨后布满了苍青的浅苔。雨后的空气是一如既往的清新,除却浓郁的土腥味,还能能闻到松木翠柏散发出的淡淡的树脂香。
“那你準备接回陛下?”
“还不是时候。”
“现在长安离不开你坐镇,那前方谁来领兵呢?”
“思嘉和思齐,或许能独当一面。”
李惟摇了摇头:“康靖忠不是好对付的,等官兵入了河北、河东的地界,想要再赢就没这麽容易了。更何况广宜和代王,都还太年轻。蜀军尚且好说,其余的兵马岂会轻易服气?”
“何珣暂时能信,他也不是贪功之人。吕成遵对本王发号施令一事一直都有异议,他并他麾下的让的确是个麻烦。所以我打算收複在河北、河东两道时消磨掉他们,接手淮南兵马。”
“世家岂肯坐视不管?王、彭两姓使起绊子来,有你受的。”
姚知微笑了笑:“凡事有利有弊,我暂时还扛得住。只是我出川甚久,蜀中庶务尽委少言,未免有些麻烦她。这次王、常、彭三姓联名问起陛下来,说是要遣使走一遭。”
“我怕少言疲于应对,阁中无事,想劳烦师兄为我走一趟,也替她挡挡。顺便再带着我的手信,再调些人马入京。蜀中富户郡望,有意来长安者,也可一并同行。”
李惟扬眉道:“这跻身名门的口子,你还真敢开……行,也别忘了给我李氏留个地儿。蜀道难,还是得交给走惯了的人。”
“不过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要嘱咐我?”
姚知微颔首:“有。若是方便,把阿姒也带上。他伯父、堂兄下落不明,这种大事只能我亲自跟她讲。”
“你倒是怜香惜玉,”李惟狡黠一笑,“那山上的林贤妃怎麽办?”
“如今你老子沦为你的阶下囚,你大权在握,想要沖破世俗的樊笼和她有点什麽是再简单不过。这麽多天,我可是见她一直素服斋戒,为你祈福呢。冰心一片,绝非作僞。”
“当然,殷姑娘花容月貌,姿色上更胜一筹。但是林贤妃温婉秀毓,论气质无出其右。天子嘛,英雄美人尽入彀,也没人敢言其贪心。就看我们尊贵的蜀王殿下,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师兄在胡说什麽?”姚知微闻言蹙眉,“我的名声不要紧,但林姐姐同我绝无那种私情,你莫要诽谤她。”
“果真?”
“千真万确。”
李惟听她语气笃定,不由立刻敛笑,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依我看,你现在的名声犹为要紧。将来粉饰,别的都好说,和陛下的嫔妃扯上关系就未必了。”
好女色可以说是风流,可涉及‘孝’这种伦理影响就大了。虽说本朝不以孝治天下,但它作为德的一种,常用来教化百姓。即便提倡之人不那样做,也得装模作样哄一哄下面的平民。
这样简单的道理姚知微不会不懂,而且她对林澈的感情早就变了。少年时懵懂的感情,现在已变得清晰。占据了心房的林澈,也在七年前换成了殷姒。两情相悦的爱更容易産生羁绊,正如她此刻想念的不是马上就要见面的“姐姐”,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
伊阙关,蜀军大营。
姚思嘉待衆将退去,不再压抑怒火,冷冷地望着姚思齐:“你非要这样沖动不可?”
“水淹洛阳城不过是个幌子,现在毁堤,下游多少未收割的稻禾都得烂在水里……”
姚思齐辩驳道:“趁着敌军收粮时发难不是正好?缺粮的是叛军,而非我们。收不到今夏的粮草,康贼的后方压力陡增,他们只能撤。”
“那你请示姑姑了吗?”
“孙子兵法有言: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战场上的良机稍纵即逝,怎能事事请奏?”
“好,”姚思嘉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通知了虎牢的将领。洛阳城中可有七万守军,我伊阙所驻不过五万兵马。能给你抽调的,最多四万。”
“四万足以。”
姚思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军先洩洪再攻城,水势不可挡,料想城中叛军会弃城而逃。何大人那边我会派人知会,不劳你操心。毕竟,你的任务只是守住伊阙。”
“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这你怎麽不说?”
姚思嘉指着沙盘上推演所用的旗帜,怒极反笑:“不要以为自己看了几本书,就会打仗了。纸上谈兵,到头来谁能救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