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知微缓缓步上阶梯,身后跟着刻意落后两步的蜀中之衆。
迎风招展的酒旗,星罗密布的店铺,堂皇富丽的宫阙,车水马龙的街道……她合上眼,旋即睁开,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出汗。
印象中那些属于东京的繁华,似乎随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战火燃成了灰烬。因种种缘故,眼前禁苑未受兵祸波及,依旧高峻。然而无人居住的地方缺乏生气,蒙尘的不止藏在匣中的明珠。
姚知微仰起头,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十室九空,百不存一。”
“本王当年初入剑南,尔等寄身烽火之下时,所见大概也是这般景象?”
“殿下!”衆人闻言,齐齐屈膝高呼。
放眼望去,跟在姚知微身后的带甲之士尽皆半伏于地。他们仰面前视,灼热的目光里,映有同一人的身影。剑南靖平,民得生息,蜀中百姓的感激自不待言。
姚知微听见了甲胄铠片磨擦带起的金声,她慢慢转过身来,一一回应那些注视:“诸君追随我到此,不畏刀剑,多有牺牲,知微感激不尽。来日论功行赏,在朝廷所赐之外,本王将另有增添,以聊慰诸君辛苦。”
跪在阶前兵士中的易鸣与易飞兄弟心有灵犀道:“但为君故,万死不辞。”
此话一出,即刻得到衆人响应。
“但为君故,万死不辞!”
“但为君故,万死不辞!”
“但为君故,万死不辞!”
慷慨激昂的呼喊入耳,姚知微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剑南改制后所练的兵,无论是武备还是思想,都与从前大不相同。蜀中群情如此,便是天子亲至,又如何能出握大权?
第209章 时势(一)
“有紧急军情速报陛下!”
“陛下正和韩公子品茗呢, 吩咐不许人搅扰……”
“皇后娘娘驾到——”
幽州城,由原来节度使府邸扩建而成中禁苑内,赵云秋领着明火执炬的卫士赶至兰汀轩。康嚎跟在她身侧,时不时打上一个哈欠。太尉赵丹越过堂妹和外甥, 朝驿卒伸手:“这没你事儿了, 下去吧。”
“是。”
这麽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卧在“美人”膝上的康靖忠。他猛然坐起, 正对上韩月那张雌雄莫辨的脸。韩月眼波一转, 眸底的阴霾便被阑珊的灯火融成一捧温柔的水。
“外面谁在吵?”
“应该是洛阳的急报到了, 陛下可要传唤?”
窈窕的身段入眼,康靖忠两耳一空。直到外面响起了赵云秋的问询声,他才堪堪回神。侍从打开门, 赵丹等人一起涌了进来。韩月体贴地替康靖忠披上衣,朝三人欠了欠身算打了照面, 而后径自离开了。
世家好男风, 由来已久,所以赵丹不免吞了吞口水。康啸却鄙夷地瞧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最看不得这种柔媚的男子, 对于自己父亲有龙阳之好这回事,也不以为然。
“咳咳, ”康靖忠不耐烦地咳了两声,盯着赵丹的目光不善, “太尉何事深夜入宫?”
赵丹这才回神, 忙低下头上前, 将羽檄双手奉上:“陛下, 有洛阳急奏。”
康靖忠并未接,反而蹙眉道:“太尉已经得到消息了, 说说吧。来人,看座。”
“是。”
“谢陛下。”
三人坐定, 赵丹这才擡起头,忧心忡忡道:“啓奏陛下,我军于……于洛阳大败。”
“什麽?”康靖忠霍然起身,睁大了眼睛问,“洛阳大败……越王安在?”
赵云秋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越王在引残兵北退时,被原家组织南下勤王的兵马给伏击了,现在下落不明。”
康靖忠掐着溢出腰带的软肉,呼吸一滞:“下落不明……难道朕的十万兵马,就这麽全军覆没了不成?”
“回纥临时反水,皇兄腹背受敌。而且蜀王麾下兵多将广,又配有杀伤力极大的火器。这一战更是从早打到晚,双方死伤俱衆。父皇,皇兄已经尽力了,请您莫要苛责。”康嚎站了起来,言辞恳切道。
赵丹摇了摇头:“臣当时就建议越王殿下暂避锋芒,只可惜……唉,事已至此,陛下悔之晚矣!”
“陛下,臣妾一妇道人家,本不该多言,只是越王此举,恐陷国朝于不安吶!”赵云秋擦了擦眼泪,抽泣道,“现如今姚虞大军集结于边,随时可能进犯吾土。洛阳一战,更增其士气;我朝新败,又损兵折将。彼勇我怯,彼强我若,攻守已然易势。”
“姚虞之土胜我数倍,其军其民亦然。今越王音信全无,为保社稷,臣妾以为,非陛下亲征不可。”
“亲征?”康靖忠缓缓坐了回去,并未立刻应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