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姒敛了笑,轻轻靠了过去:“君愁我亦愁……说出来吧,殿下。除非,您并不把我当‘妻子’。”
“妻子……”唇角微动,姚知微重複了一遍那两个字。片刻的怔忡后,她垂眸,望向腋下有些毛茸茸的脑袋,认真道:“依我的身份,明媒正娶至少要三书六礼。“
“可是,也因为这个身份,我注定要对你有所亏欠……这样没名没分的跟在我身边一辈子,你受……”
“不委屈!”
殷姒忙伸指封住了她的唇,打断她道:“跟殿下在一起,是我这两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只要殿下肯诚心待我就好。”
“哪怕这份真心不对等,也没关系的。”
这样诚挚的话语,殷姒不厌其烦的对她说过很多遍。盛着明烛余光的眼睛清澈明亮,像两汪春水,几乎要将姚知微溺毙。枕边楚楚动人的姑娘,明明值得世间美好的一切。
可惜,女人要做皇帝一事已令人匪夷所思。若是她还想再立皇后,那难度怕是不止翻了一番。姚知微心里清楚,光是自己想走到那个位置上就要费尽心思。想带上殷姒母仪天下,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
昭告天下的十里红妆做不到,娶妻亲迎的仪式却能找到机会弥补。
姚知微顺势吻了吻她冰凉的指腹,而后将她揽入怀中,轻叹一声:“你这样懂事,本王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等开春搬回太极宫之后,由你入主两仪殿吧。反正本王不能册后,又无意选立皇夫。你来掌着凤印,乐意做什麽就做什麽。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是事实上的‘小君’。”
“不要,”殷姒仰面,温柔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也挑不起掌管内宫的担子。更何况那都是虚名而已,我在乎的只有殿下。”
姚知微低笑一声:“你是哪里来的傻丫头?”
“哦,原来是我自己的。”
“?”殷姒蛾眉轻蹙。
“虚名我给不起,实权你又不要。你这样,我想让史官给你作传,都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难不成阿姒想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岁月长河里?”
“这我可不能答应。”
她想要她也能被铭记,以另一种方式。不是遗臭万年的妖妃,而是名垂青史的女官。
无法册殷姒为后,是姚知微的一大遗憾。她经过深思熟虑,同意稍稍向现实低头。但让步太过,亦不符合她的性子。粉饰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必备的技能。姚知微想,他日史书一册,二人同载其中,未尝不算一种圆满。
更何况,民间不是还有些捕风捉影的野史在?
她不会制止,人总有私心。
殷姒还是没能听到她亲口说出烦心事。
对此,又一次来访的姚思嘉表示理解:“前朝那些破事,有些出乎姑姑的意料。”
“女子做天子,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而且掌握话语权的多为男人,他们精着呢,生怕姑姑开了这先河后,女人能在外面跟男人平起平坐。”
“说来也是奇怪,男人一到这种时候就团结的不像话。就连剑南出来的部分宿将里,都有顾左右而言他的叛徒。”
“好在我那堂弟倒算是有点良心的,胆子也不太大。不然,姑姑的路就更难走了。”侍女奉上新的热茶,姚思嘉接过,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转了话锋,“哎呀,不说这个了……”
“天一冷,还得是你这儿暖和。北方刚平定不久,姑姑免了不少地方的税。三年内乱下来,国库早没以前殷实了。户部那边领了姑姑的旨,準备开源节流呢。宫里要做表率,我殿里都没敢烧太多炭。”
殷姒愧疚地低下头:“殿下说我若是病了,延医问药花费的更多,还会令她分心,所以鹹宁殿里的炭例不必削减。”
姚思嘉持盏,望着殷姒在暖洋洋的室内那白里透红的双颊,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你如今气色很好。”
她想起泰和四十年,剑南下了一回罕见的大雪,自己满怀欢喜地邀请殷姒同去赏玩。对方干脆利落应了,谁知前脚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后脚就“咚”的一声——紫着一张小脸栽倒了。
姚思嘉吓坏了,忙将手中团起的雪球扔掉,抱起殷姒就往幽篁居跑。还好幽篁居离得不远,大夫来得也及时,殷姒没有被冻伤。但就这半刻钟的功夫,也足够殷姒受了。姚知微得到消息赶回来后,恨不得用眼刀把她就地正法。
殷姒发了两天高热,姚思嘉也在书房里面了两天壁。等殷姒和诸葛默为她求情,她被放出来以后,刚巧雪霁天晴。豔阳下有残雪,足够她玩,可惜兴致早败了。但她并不责怪殷姒,只恨没能早点察觉到对方答应自己时那一瞬的迟滞。 ', ' ')